野桃子

御徒(2)

时影(渣师尊)x张小凡(傻徒弟),替身梗!

2.

其实最早张小凡拜入大神官门下时,时影并没有像神庙其他殿的大祭司一样,给他的徒弟立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!

 

所以这大神官的禁忌与喜好,全是靠张小凡这五年摸索总结出来的。这每一条禁忌细说起来,都是一个惨痛血泪史!

就比如,他的师尊非常不喜欢吃茄子,不喜欢吃油炸食物,再比如,师尊喜欢早早睡觉,且在睡觉时不喜被人打扰!

以上这些都是小事,而更严重的禁忌是,除了不能碰后山的兔子外,就是师尊的床,绝对不能乱上!

 

身为九嶷神庙大神官,时影不仅要与其他修行者一样需顺应世间法则,还有一项别人都做不到事,那就是揭受启示!而作为神官,更需要时刻保持冷静克制,灵基清明,不可心存私心,动妄念,摒弃七情六欲,就像大祭司说的,“大神官的这一切,皆为苍生!”

 

每隔一段时间,大神官便会到通天巨石那里,观星象,预知苍生未来一段时间即将发生的大事。

如今这世间动荡,各地诸侯战乱,异相丛生,妖魔鬼怪频繁霍乱,神官的工作就变得无比繁重!各国诸侯王甚至不远千里跑到九嶷神庙,就是为了求神官一个警示,希望预知国运,躲避浩劫!

可这人世间的割据,本就是你死我亡,若每个人都能拿到揭示,还怎么玩儿?!

人心险恶,妄念横生,曾经甚至有人为一己私欲,假借九嶷神庙的揭示,谎称天意之说,为挞伐扩张、稳固自己的政权大肆屠戮,闹出了不少人间惨剧!而那些被所谓“揭示”惨遭灭族的人,自然恨透了九嶷神庙,仅仅是一句预言,就要遭受灭顶之灾,家破人亡,在这世间再无容身之所,不能苟活!

他们既恨命运的不公,也恨这天意,更恨这传达天意的九嶷神庙。

 

相传千年前,南域血妖一族就是因为“揭示”,如此被赶尽杀绝的,看到族人被灭,血妖王临死之际以献祭自己为代价,下了一个血咒,那便是——凡窥见揭示者,必遭心魔反噬!

也从那开始每任九嶷神庙大神官,几乎没有善终的,不是最后疯魔,就是被杀,更有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干脆自我了断的。

 

当然,这些也只是很久以前的传说,并未写在神庙的编年记载里,也可能是那些觊觎九嶷神庙权利的人瞎编乱造的,用以蛊惑世人挑起纷争,总之已无法证实其真实性。

不过,大神官的确是个非常高危的职业,这心魔也是真的,只是神庙中有另外一套说法。

 

张小凡就亲眼目睹过师尊受心魔之苦,记得有年大年三十九嶷山下着大雪,山下与神庙各殿都很热闹,只有重明殿他与师尊两人,颇为冷清。

 

张小凡为了能让师尊也感受一点过年的气氛,屋里屋外布置了一个下午,他怕师尊不喜欢太热闹的颜色,左挑右选,他摘了好多好多红梅插入瓶中,还在院子正中央的树上挂了一对红彤彤的灯笼,连后山小兔子的窝旁都挂了一个红福袋!

 

可等他满心欢喜做完年夜饭,发现师尊竟然还睡着,确切的说是整整一天都未醒,他觉得奇怪,大着胆子进了师尊的房间,房中昏暗,原本燃着的火盆不知什么时候熄了,周遭空气冰冷,张小凡暗骂自己的疏忽,他去唤师尊,却见师尊合着外衣安安静静平躺在床上,睁着双眼,状态又似入定了!

 

张小凡吓了一跳,赶快点上灯,他之前有听大祭司提起过,神官占星之后灵台会受天象震动而受损,一旦受到影响,便会被妄念所侵蚀,陷入心魔,而陷入心魔的人会长久地堕入某段痛苦的回忆里,往复循环,若无法走出,亦可能永久无法醒来。

 

想到这里,张小凡紧张的心脏都收紧了,生怕师尊再也醒不过来,可他又不知如何是好,他不敢贸然唤他。他想起了之前大祭司告诫他的话,但凡遇到神官入心魔,是万万不能惊扰他的,这样做非但叫不醒,还会让人失魄离体,从此变成一个活死人,也就是说,入心魔者,唯有靠自己才能走出心中魔障,旁人无法插手。

 

他看着师尊微蹙着眉,眉锋依然凌厉,眼睛微睁,瞳仁黑亮,却不知看向何处,玉颈上的青筋若隐若现,似乎能看到血液流动,额头上冷汗涔涔,他不知道师尊的心魔是什么,但那一刻他第一次将强悍的师尊与“脆弱”两字联系到一处,看来心魔真是很可怕的一个东西。

 

山上的雪越下越大,堕入心魔的时影四肢冰冷,如堕冰窟。张小凡全然不知道自己能为师尊做什么,他慌里慌张的将火盆点然,给师尊盖好被子,他似乎能做的只有默默陪着师尊,希望他能稍微暖和一点。

他握着师尊骨节分明的手,发觉半天却没有什么作用,师尊的手还是冷的可怕,最后左右衡量他干脆自己整个人躺到床上,他大着胆子脱掉外衣也钻进被子里,他心里紧张又忐忑,小心翼翼的挪动,用手臂轻轻的抱住师尊失温的身体,师尊太冷了,此刻就像个冰块,他希望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快速暖和起来!

 

他侧身躺着能看到时影英俊的侧脸,他的鼻尖几乎贴到师尊形状姣好的耳廓与发鬓,师尊的耳朵也很好看,耳朵上薄薄的皮肤仿佛白的透明,耳垂小巧,耳骨上还有几颗小痣。这是他第一次与师尊如此贴近,鼻尖尽是师尊身上清冷的香气,如兰如雪…

 

他想,原来师尊入心魔是这个样子啊!

 

屋内响起炭火燃烧的噼啪声,窗外雪花簌簌落下,将整个九嶷山罩了一层厚重的银衣,遥远处依稀还能听到鞭炮的声响…而这小小的一方,只有他们师徒二人,似乎与世隔绝…

 

不知就这样躺了多久,时影的浑身上下终于暖了起来,张小凡就像一个小火炉,把被窝儿里烘的暖暖的,他的身体很好,精力旺盛,大概平日里天天干活的缘故,体温比别人要高出一些,手脚也从不会冰冷,冬天用来暖被窝想来是极好的…

 

感受到了师尊体温恢复了正常,张小凡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,他虽没办法帮助师尊走出心魔,但想着自己多多少少也帮上了一点小忙…

 

外面的鞭炮声骤然大了起来,想是各殿弟子在守岁,一定很热闹…

 

据说今年九嶷神庙的弟子会放祈福灯和烟花,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放烟花,原本想如果师尊心情好,央求师尊一起去看看,可惜现在是看不成了!不过能陪着师尊怎样都好!

 

大约到了子时,窗外忽然“砰”得一响,神庙今年的第一颗烟花腾空而起,紧接着接二连三想起“噼啪”声!

 

张小凡只看到窗外一闪一闪的亮光,心里想这烟花一定很漂亮很壮观。

大概因为烟花的声响,时影开始有了反应,他似乎是醒了。

 

“师尊?!”

张小凡试探的轻轻唤道。

 

忽然一只手揽过他,陡然靠近的师尊把张小凡吓了一跳,昏暗的灯光下,他瞄到师尊漾着光的眼睛,不知是醒着还是仍在心魔!

 

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处,张小凡慌张中想要解释,自己为何会跑到床上,时影却未等他开口,而是用手抚摸着张小凡额前碎发,又像是在梦中…

 

他从未见过师尊如此温柔,眼神如破碎的冰湖,温柔中又夹杂着痛苦,

 

“是为师的错,为师对不起你…”

清冽又略带低哑的嗓音,似乎染着隐隐痛苦。

 

张小凡不知道师尊为啥没由来的与他说这些,也不知师尊是否已经真正醒来,他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疼,又像是被眼前的师尊迷了眼。

 

“师,师尊没有错……”

 

他想着师尊怎么可能有错,就算全世界错了师尊都不会错!

 

时影怔怔地看着他,片刻半睁着许久的眼,终于沉沉的合上了,大概刚才听到了让他满意又安心的回答,此刻呼吸也变得浅浅均匀,像是睡着了……

 

张小凡一晚上悬着心也放了下来,他心中虽还有担忧,却隐隐带着一丝丝窃喜,师尊好像刚才醒过来了,竟然没有生气赶他下床,许是一晚上精神紧绷,也许是贪恋能继续靠近师尊,他竟然就这样抱着自己的师尊沉沉睡去……

 

于是,大年初一的早晨,张小凡就被师尊踹下了床!

 

摔下床去的张小凡还有些发懵,但下一刻,他被提着领子直接丢到了门外,让他彻底清醒了!

 

院子里的积雪已有半尺高,现在还在下,院子里的树枝挂上了雪,沉甸甸的垂着稍,昨天他摘来的红梅还开着,厨房昨晚做的年夜饭无人动过,想来已经结成冰…

 

张小凡跪在院子中央不敢吭声,他知道师尊此刻已经清醒了,也知道自己逾矩了,师尊要罚他…

 

不知跪了多久,单薄的里衣已挂上雪,肩头也被雪覆盖了,连眼睫毛都粘上了雪霜,张小凡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已冻僵,整个人快成了冰棍儿,哈出去的气都不起雾了,冻到最后他甚至觉得不怎么冷了,眼睛被整院子的白色晃的花了,竟然觉得四处都五彩斑斓起来…

 

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要晕过去的时候,师尊走了出来,大神官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,不染尘世的一袭白衣,比天空中飘落的雪花更圣洁,靴子踩在雪上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,似乎每一下都踏在他心上!

 

时影走到张小凡跟前来,漫不经心的掸了掸他头上的雪,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红色的福袋,他就将福袋随意地搁在张小凡头上,头顶上的袋子沉甸甸的,福袋里面装着银子,大约是给他的压岁钱。

 

“为师想吃糖葫芦了,去弄些来…”说罢,时影踢了踢他已快冻僵的大腿,示意他起来。

 

张小凡试了几次才爬起来,他把师尊给他的压岁钱捧在手里,看到喜庆的红色锦袋上面还绣着“平安喜乐”四个字,他的眼睛像是被烫到了一样,睁得圆圆的湿漉漉的,冻红的鼻梁一阵酸胀,眼泪从浅粉的眼窝里涌出,“啪嗒、啪嗒”砸了下来……

 

那天之后张小凡再也不敢随随便便爬上师尊的床了,尤其在师尊陷入心魔的时候…

他的师尊很不喜欢!

 

*

除了正月,每月初一神庙都会有次晨会,各殿祭司会在那一天集中讨论一下最近发生的大事,比如有哪个大族又被灭了,哪一处妖孽横行,需要下山了,哪个诸侯王又要上山求揭示了等等,诸如此类。

 

一般来说,晨会要等大神官到场才能正式开始,可大神官是个惯爱迟到的,且没有一次准时过,所以到了时影这届晨会就演变成由大祭司主持了。

 

时影带着自己的小徒弟来到前殿的时候,各殿祭司已将到齐,此刻正吵的不可开交,想来已经有一些时辰了。

 

九嶷神庙的祭司,几乎都穿玄色长袍,弟子是青色,这样据说显得庄重,只有大神官着白色,所以大神官一走进来就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、气质出尘。

 

时影神情淡然,任天大的事儿搁在面前,也是这幅清风明月的样子。

众人已习惯大神官的姗姗来迟,见神官到来,略鞠一礼,继续刚才的话题。

 

“近日南域妖怪霍乱,南巫谷已派人送来求助信,希望神庙可以前去相助……”

 

“怎么又是南域?三天两头的不消停……这次又是什么妖邪?”

 

“不会又是血妖再现吧,那还是去看看的好!”

 

提到南域血妖一词,神情淡漠的时影撩起眼梢,不过一瞬,又恢复孤冷的模样。

 

大祭司三四十岁,身材硕长,脸上蓄须,比神官看起来稳重许多,事关南域,表情也逐渐凝重。

“神官意下如何?”

 

时影神色未变,“你们定吧。”

 

大祭司颇为意外,“神官之前不是还说,神庙只问揭示,不问苍生么?”

 

时影声线清冷,“南域之事,我不插手。”

 

大祭司小心的观察时影的神情,见他面色如常,才稍稍放下心来,毕竟这南域与九嶷神庙有着多年渊源,况且七年前因为南域血妖重现一事,时影还赔上了一个徒弟…哎!实在不能放任不管。

 

而说到徒弟,大祭司目光又移到了大神官一旁有点呆头呆脑的张小凡,忍不住又深叹了一口气!

 

“眼下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,五年的九嶷试炼就要到了,届时各地资质优秀年轻修士会上山进行选拔,神官可考虑…再收一个徒弟?”

 

虽然这句话说了多少一些不合适,但为了九嶷神庙将来,也不得不开口。

 

按照九嶷神庙的规矩,大神官年满十八岁便可收亲传弟子,一般来说神官的弟子只能收一个,毕竟这天下,能感应到通天石灵力的人少之又少,能保持灵台清明的更少!

神官的修行本就比普通修行者更难上百倍,即要有超强感知,又要有非常人的意志。

其实像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人选,几年前倒真有那么一个,只可惜啊……而眼下这个……是个连五年都无法筑基的废材!所以,如何能将日后九嶷神庙大神官这样重要的位置,交给这样愚钝的废材?那样九嶷什么还会有未来吗?

 

来之前的张小凡,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的早会是冲着他的。

原本默默站在师尊身后的张小凡,听到祭司们讨论神官再收徒一事,瞬间警铃大作,心头一紧,他不自觉的紧抿起下唇,双手攥起拳头。

 

其实让神官再收徒这个事儿,不是第一天提起了,他知道自己笨,这两年神庙祭司们明里暗里一直都在劝时影重新收一个徒弟,师尊虽没有说什么,但日常失望的眼神不会作假,如今,五年已到,神庙的试炼即将开启,到时一定会有很多很聪明、资质与背景都好的所谓“天选之人”上山拜师,那时侯师父还会要自己吗?

 

想到这,张小凡拳头越捏越紧,指甲渐渐扣进肉里,他恨自己为何这么笨,同时也害怕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做师尊的徒弟……

 

众人无人理会张小凡的反应,见大祭司既然开了个头,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。

“是啊,张小凡现在还未能筑基,若一直如此,将来如何能接任神官一职……”

 

“修行一事是需要天赋的,有些人就是天生灵窍不开……”

 

一个年轻祭司,更是直言不讳,“大神官,张小凡之前本就未通过神庙测试,是您当初破格收他为徒的,他气海不通,现在已过五年,也印证了张小凡并不适合修行,更不适合做未来的神官……请神官重新考虑再收徒一事!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一时间大殿的人如炸开的锅,众说纷纭,纷纷开始表达对这件事的看法……以及不满!

大神官的徒弟,就跟九嶷神庙的继承人没什么两样,确实是要方方面面都令人满意的!

只是这届的神官,徒弟缘实在是浅,竟然连续收了两个都有问题,前前后后十几年,可谓浪费了大把的时间…

 

听着大家伙肆无忌惮的讨论,张小凡头越来越低,他感觉面前有无数道目光审视着自己、看轻自己,可这一切又怪的了谁呢,要怪只能怪自己不争气…还害得师尊也要被连累…

在众人的议论声中,他甚至不敢偷看师尊的脸色,他不争气的想着,若他真的没有资格再做师尊的徒弟,是否还能留在师尊的身边照顾他…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,师尊如今就是他唯一的亲人,他真的不想离开啊……

 

时影此刻眸色不明,静静听众人讨论,待众人快要吵起来的时候,才开口缓缓道。

“够了!他有没有资格做我的徒弟,只有我说了算。”

 

他的声音清冷,口气却不容置啄,众人也听出大神官语气中的不悦,就算再有意见,谁也不敢此刻蹬鼻子上脸,赶紧识趣的噤声!

 

正垂头丧气、自暴自弃的张小凡,此刻听到师尊的回护,意外地抬起头,默默看向师尊,心中五味杂陈……

 

莞尔,时影又道,“九嶷试炼,还有几个月,到时张小凡若还不能筑基…我自会给你们交代…”

评论(3)

热度(11)